未能完全解开的性梦
梦境:
我被置于一项选择中:或是放弃自己喜欢做的某件事情,或是退学。我别无选择,放弃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事情似乎是对一本书的阅读。
我的这个梦境便这样以一种虚幻的概念出现,紧接着发生了一次时间的大幅跨越:几年后,我即将高中毕业了。
我们得知,将有一个检察团来学校,我们要做好各种准备。我正坐在教室里,面前是一张很旧的课桌,桌面有个洞,还有一条裂缝。一位女教师,似乎是行政事务的负责人,以及男女同学各一名,是班长之类的小干部,他们一起要求我自己拿钱,想办法把桌面的洞和缝修补好。我拒绝了,说那不是我弄的。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做这件事,便不发给我毕业证。我愤怒地大声抗议着,表示宁可不要那个毕业证。女教师变得很和蔼,劝了我一番,提出一个折衷方案:我拿钱,他们找人修。我仍然不愿意。
回面一转,我坐在教室里上课。老师在讲一本与性有关的书,她在念目录,我觉得极有启发,急急地记录。记下后一看,又觉得没什么用处。
我最终没有拿到毕业证,但是,那男女二生仍在追着我,让我修桌子。我在前面跑,跑上楼顶的一个房间里。我从窗户里向下看,发现自己在3楼,同时看到那两个学生开始燃放鞭炮,那男生还向我挥了挥手。我也开始放炮,想让鞭炮声压过他们。他们对我的行为似乎毫无知觉,放完炮,那女生还抬头对我说:“方刚,你怎么在这儿?”这句话使我很生气。
女生又气了我几句,我拿起一支步枪冲下楼去。我推开楼下的一个房间,她正在里面,我举枪要射击,警察却在我身后断喝道:“举起手来。”我看到了他们对着我的枪口。
正做梦的我不甘心,想到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一种高科技杀人手段。于是,画面逆向运转了一番,我冲进那个房间时,问了那个女生一句:“你想坐在我办公室里喝茶吗?’’女生如我期望的那样,说了声:“想。”于是,立即有一个巨大的立体的“压”字向她正面压了过去,压成一张肉饼。她死了,警察抓住我,却找不到我杀害她的证据。
警察的纠缠使我很不甘心,于是,时空再次逆转。这一次我从楼上冲下来时没有拿钱,警察也没有躲在屋后。我推开房门,再次问了那个问题,女生说:“是。”于是,她死了。我逃到街上,警察才刚刚赶到房子里。
在街上的我看到一个老妇人正在一幢3层楼房的顶层晾衣服,我们相互惊愕地对视着。“是她?”梦中的我惊恐地想着,同时知道自己必须杀了她。我拿着那支步枪,冲上楼去……
背景与分析:
这是我自己的一个梦境,做于1997年3月的某天。下面的分析是我于做梦当天完成的,我当时正读弗洛伊德,深受其影响。按着弗洛伊德的理论,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典型的性梦。
梦开始时所谓选择的情节,不过是检查作用在发挥自己压抑的功能。
那张桌子上的“洞”和“缝儿”,分明是女性阴部的象征;那个时而严厉时而和蔼的女教师,以及那同时出现的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也都具有性的诱惑与暗示;教师讲授的书则干脆是一本关于性的书;我向楼上跑的动作,引起与性交相似的节奏和喘息声;我躲到3楼的一个房间里,及最后出现的老妇人也在3楼,“3”在弗洛伊德的辞典里同样有性的寓意;我手中拿着的步枪,则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老太太在楼顶晾衣服,其中肯定有可以使人联想到性的内衣。而最为显著的还是,我对那个女学生的谋杀。那个巨大的将其压扁的“压”字的出现,分明是强暴与性交的暗示。警察也许是某种传统的性伦理观念的象征,我想杀掉那个女青年却又不愿被警察抓住,是否是我的某种无意识深层的强奸情结的反映呢?
回想做梦的前一天,我确实有过未能实现的性欲望,这个梦是否便是那未能实现的性欲的满足呢?
在做这个梦的前一天,我曾阅读到这样一个情节:一位女青年说,她到60岁的时候仍要享受性的快乐。所以,那个晾衣服的老妇人的出现便不难理解了。
梦中也存在一些与性无关的线索。
生活中无疑经常能出现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失去一些与精神无关而与现实较密切的东西,我近来总是在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对那失去的,不可以说一点也不牵挂。那么,梦开始时的那个选择,是否便是这一生活情节在梦中的投射呢?而“高中毕业”时,我终于做出放弃“毕业证”也不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的选择,是否同样是愿望的实现呢?但是,我无法理解它们何以在此时出现,我无法在前一天的生活中为它们的出现找到现实的依据。
我近来在筹划写作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但是一直没有理清思路,不知如何圈定全书的框架。教师在念一本书的目录,我觉得很有启发,便可能是我理清全书线索这一愿望的实现。
但是,我实在无法将这个梦做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来解释。我不理解的是,放鞭炮到底象征着什么?为什么我想用自己的鞭炮声超过那对男女青年的鞭炮声,为什么那个女青年很平常的一句话会激怒我,以至于一心一意想杀死她?现实中的我是绝对不敢做杀人的幻想的。我何以会因为看到那个老妇人而惊愕万分?而且,我对老年妇女绝对没有性欲,何以会持枪冲上楼去呢?莫非我的潜意识深层有这种欲望?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我做这个梦的时候一直充满了恐惧,在我当时记录梦境的纸条上,我写下了“恶梦”两个字。弗洛伊德同时代的一位学者曾经写过一本专门论述恶梦的书,可惜我们没有办法得到它,更无法做对号入座的尝试。
整个性梦的底调过于沉闷。做这梦的前一天,我极度劳累,而且心情很不好,忧郁,失意,有伤感,也有恼怒。梦境中的我对外界又似乎颇有些仇恨情节(杀人欲,有对别人的敌意),这很可能是白天的情绪通过梦境宣泄出去了。
我自己更倾向于做这样的解释:那天我真的太累了,而在极度劳累中,于睡眠中溜出来活动的潜意识也会很“劳累”的,劳累中很容易把事情做得一塌糊涂,也容易把梦做得“一塌糊涂”。事实上我此前也的确有过类似的记忆,身体极为疲劳时做的梦,因素更为复杂,解释的困难也要多一些。
在我的经验中,劳累状态中梦境的另一个特点,可能是十分简单,像儿童的梦一样,没有经过多少伪装便实现了愿望的达成。
这个梦的另一个特点,便是我靠自己的意志几次改变了情节的发展,使我的“谋杀”变得很高明。
现在回头看上面的解释,想到,也许正因为我过于执著于弗洛伊德的性梦原理了,才未能完全理解它。但时过境迁,对于这种过于隐晦的梦欲做一番新的理解已经很难了。
街边熬鱼
梦境:
路边,聚集着很多人,他们是我的亲友、同事。已经支起了十几堆炭火,上面均有一个大锅,里面都在熬鱼。我凑到一个锅前,看到里面有七八条肥大的鱼被清水煮着。我的亲友、同事们分别在不同的锅前熬鱼。我的妻子似乎是这次活动的指挥,因为当一个亲属大声喧哗时,她立即站出来喝斥:“别喊!熬鱼能让别人知道吗?”
P女士将我叫到她的房间里,她递给我装在信封里的1000元钱。
我们又回到路边热火朝天的熬鱼现场,我发现,人们正在轰赶苍蝇。数不清的苍蝇在周围盘旋,一只只装满米饭的锅敞着盖,热气腾腾,而苍蝇就落在上面。我也参与轰苍蝇,人们都在用水管冲苍蝇,我也拿到一根水管,但担心会将米饭弄湿,而且怀疑水击是否真能赶走苍蝇,所以迟疑着没有动手。
还是同一个场景,我忽然急急地要去参加一次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忙着整理文件袋。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要同我去参加这次会议,而且他们都认为这对他们自己很重要。P女士成了安排这次会议的总指挥,她将一些父母因故不能同往的孩子托付给具体的人照料,安排得很细致,这些孩子中,有我的妻妹不满周岁的儿子。
这时我醒来小便,梦结束了。
背景与分析:
这同样是我自己的梦,做于1997年2月16日晨3时。
我是在小便之后立即纪录这个梦的,一边纪录,我一边完成了对它的首次分析。
那天我的妻子刚从天津回来,晚饭的时候我们还在谈论应该多吃一些海产品,如鱼虾之类,对健康会有好处。于是,便出现了这个如大跃进时期大炼钢铁一般熬鱼的梦境,它表现出我对海产品和健康的渴望。
妻子之所以被安排成这次大规模熬鱼行动的领导者,是因为:我们来北京后,天津的原住房与一位朋友的住房进行了调换,但手续迟迟没有办好。春节期间,这件事开始全权由妻子接手处理,她回到北京后对我讲了处理结果,我很满意,觉得她远比我善于处理这些现实生活中的问题。于是,她在我的梦里便以领导者的面目出现了。
改善食品结构的愿望和改善经济收入的愿望结合在一起,P女士便出现在我的梦中了。
那个男女老少都要同我一起去开学术会议的情节,可以理解为我纪录梦是为了进行研究,而男女老少都可以通过纪录、分析自己的梦更为深入地了解自己。
以上的想法是在几秒钟之内完成的,夜半时分似醒犹睡的我很清楚,按着这一逻辑我无法解释这个梦中许多关键的细节,如妻子、苍蝇、水管等等。我已经关掉灯了,忽然意识到,这个梦的结束是因为小便的欲望,而因要小便而醒来的我,阴茎是勃起的,我也感受到了勃起时的快感。那么,这个梦本质上是否是一个性梦呢?我摸黑在枕边纪录梦境的纸上又写下了两个字:小便。这两个字使清早醒来的我得以解释了这个梦的实质。
我的第二次释梦结果是这样的:
按着弗洛伊德的说法,鱼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抓住这最为关键的一点,整个梦便迎刃而解了。这个梦实际上是我对性学研究的一种梦境投射。
那么多人在大规模地熬鱼,一方面表示性是广泛的涉及到每个人的问题,另一层的意义在于,性禁忌引发的性问题在不同的人身上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几乎所有人都处于性的困惑与挣扎当中――这正是我近来在文章中表现的对当代民众性心理现状的看法。
选择街边熬鱼,是因为在我的观念里,性是应该公开谈论的公共话题,不应该存在禁忌。但是,我的妻子一直无法接受我的观念,她是一个传统的女子,于是,当有人大声喧哗的时候(那个人很可能便是我的投影),她站出来阻止了,声称“熬鱼”是应该秘密进行的事。这样推理下去,她之所以成为这次熬鱼行动的指导,是否在提醒着:我在进行性学研究与写作时,需要考虑到她的感受。
那些停留在白米饭上的讨厌的苍蝇,正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厌恶的亵渎了性学研究的人。他们是那些无知地一味阻挠、破坏性科学研究的人,更是那些假借性解放的名义胡作非为,却与性革命所追求的真正目标背道而驰的人。而后者,使性学的纯净被玷污了,正像苍蝇玷污了雪白的大米一样。马克思哀叹自己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而我则是经常地处于自己的性学观点被误解中,无知的人们更容易将其视作“纵欲”的性学,而不是人道主义的性学。
许多人在用水管冲洗那些苍蝇,我深知这种冲洗同时也在破坏着真正的性学研究,所以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于学术会议的情节也是一样,我在致力于性学的研究,这对所有人都很重要,在弗洛伊德的理论里,那不满一岁的儿童的性欲同样很明显,所以他们都被安排着去参加那次会议。
至于P女士的出现,是否在表明,我的潜意识里的某种被压抑了的性欲求呢?
这个梦的主题便很清楚了:性。
顺便一提的是,醒来的当日,我吃了鱼,也做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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