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角色表现着一个社会主流文化对男人和女人不同的要求。比如说,我们今天的社会要求男人是刚强的,女人是柔媚的;男人要事业有成,女人太成功则被称为“女强人”;要求男人能够养家糊口,而女人赚钱比男人少是正常的;等等。
社会性别角色是文化造就的,男权文化下的社会性别角色总是为男人的利益服务的,是伤害女人的。对社会性别角色的强力推崇,将伤害人类自然、自由的天性。
但是,社会性别角色对人的要求与塑造往往是强大而顽固的。最重要的是,个体的人应该认清社会性别角色要求的非自然性,不要让它对自己伤害太多。
恐惧被社会抛弃
梦境:
我坐在一个剧场里,看舞台上的人表演舞蹈。表演者是些八九岁的孩子。其中一个人是我的小学同学,我清楚地记得她的名字,当年我们曾经一起表演过舞蹈。
我对台上的表演很不以为然,对我身边的一位同学说:“如果我上去,肯定比他们跳得好。”
背景与分析:
做梦者是位34岁的女性,孩子出生仅半年,她已辞职,在家中带孩子。她原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写得一手好文章,辞职后还常接到各地报刊的约稿信,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写作了。这个梦便是在这一背景下出现的,它显然传达着这位前新闻工作者对远离社会生活的恐惧。
她是位真正的职业女性,自尊,自强,如今却成了一位家庭主妇。虽然这是她为了孩子而做出的自主选择,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否还可以做别的选择,但是,潜意识中却真的存在着一丝恐惧:专业荒废,自立的地位丧失。生育将女性排挤出职业生活,确实是会给现代女性的心灵留下阴影的。
看着少年时伙伴在舞台上跳舞,而自己只能在台下作观众,正是这种忧虑经过压抑后的表现。而一句“如果我上去,肯定比他们跳得好”,传达着做梦者不甘心被排挤出社会生活的心声。
行动建议:
生育与哺乳使女性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无法与男性平等地担任社会工作,而将她们固定在家中,这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着两性平等权利的真正实现。所以西方女性主义者曾主张,女人不生育,即使生育也要将孩子交给国家扶养。但另一方面,女人的母亲天性以及幼童的健康成长又确实需要她们自己带孩子。
对于这位做梦者,有两条路可供选择:
1,立即重返职业岗位,将孩子交给父母或托儿所抚养;2,仍在家中带孩子,但要换一种两性平权的思维方式,充分认识到,包括带孩子在内的家务劳动也是一种社会劳动,是人类的再生产劳动,同样创造价值,其意义不容贬低。我个人更主张做这后一种选择。
只有如此,才能使这位母亲的内心恢复平静,潜意识能量不再积聚于这一问题上,以避免进一步积聚后可能带来的负面效应。
向往苗条身材
梦境:
我在餐厅里吃大饼,一个小伙子在一旁烙大饼。
这时,我曾经就读的健美训练班的女老师进来了,她身材仍那么苗条、漂亮,我很羡慕地看着她。
女老师长得很妩媚,她走到烙大饼的小伙子面前同他调情,玉手拍着他的胸部说:“我不能管你叫‘你’,也不能管你叫‘您’,更不能管你叫‘他’,我只能管你叫‘他妈的’……”
我很好奇地看着她,觉得她的表现很有意思,十分新奇。
背景与分析:
一位在家哺乳的少妇,于清晨饥饿中做了上面这个梦,所以我们不难理解何以出现吃大饼与烙大饼的情节。每天早餐,她都吃大饼卷鸡蛋,喝牛奶。
少妇的身材还没有恢复到怀孕前的水平,自己觉得很蠢胖,于是健美训练班的女老师便出现了,少妇显然希望那便是她自己。女老师与烙大饼的小伙子调情,在梦者的潜意识中,健美的身材对异性是一种魅力,是她现在正向往的。梦者以好奇、觉得“有意思”的心态面对这调情,说明她对美丽女人与男性的暧昧持肯定态度,这也便是肯定着“好身材”的价值。
行动建议:
关于“美丽身材”的标准是男权社会制定出来为男人服务的,是男性审美标准对女性的残害。健康是最美的,哺乳期妇女的身材略胖是健康的,是正常的,是符合生理规律与哺乳需要的。女人应该为此感到自豪,而不是羞愧。
对于梦者,我愿提供一个理想主义的建议与一个现实主义的告慰。前者是:女人应该反叛男性霸权对我们身体的要求,以自己的审美标准面对我们的身体;后者是:哺乳期结束之后,绝大多数的母亲都能恢复孕前的身材,不妨找些产后身体锻炼的书看。
芭蕾舞演员
梦境:
我是一个年轻的芭蕾舞演员,穿着芭蕾舞服装和舞蹈鞋,体态娇娆。我是外国人,我的教练也是外国人。我正在特别高级的大厅里练功,四周都是镜子。教练觉得我练得很好,以极欣赏的目光看着我。这时,教我文化课的女教师叫我去上课,好像是考试,许多学生坐在一起答卷子。教室里余下三四个人的时候,我答完了卷子,正在这时教练来了,问女教师,我是否可以去练功。教师说,可以,她答完了,带她去练功房吧。教练说,不用去练功房了,在教室里就可以了。教师说,这墙面上也没有镜子呀。教练说,也不是每个练功房都有镜子。于是桌椅便被推开,我开始练习。
背景与分析:
这仍是前面那个哺乳期少妇的梦,重复着与上一个梦完全一致的主题。这位少妇爱看芭蕾,所以主要情节的背景便一目了然了。
至于被叫去参加文化课考试,实际上是作为一个母亲应尽的哺乳职责。这职责的履行需要她暂时放弃对自己身材恢复的努力。当她很好地通过了考试,也就是很好地尽了母亲的责任后,便可以去“练功”了。而练功不必到练功房,意味着这位少妇不必真的是一位芭蕾舞演员,可以在自己熟悉的尽母亲职责的“教室”里恢复自己的身材。
我完成上述解释后,与少妇的闲谈中又获知了一个细节。
少妇一直想去学开车,但所有的驾校都在郊区,而哺乳影响她去学习驾驶。就在做梦的前一天,她还与家人谈起这件事。我于是立即修正了自己的解释,这个梦的后一节可能是对学习驾驶的渴望,练芭蕾舞需要特殊的场地,学驾驶也需要特殊的场地,而当芭蕾舞随处可以练习的时候,驾驶不是也可以在任何地方学习和练习了吗?
行动建议:
关于身材一层的建议已经在上一个梦的分析中提示了。这里需要再说几句的是,哺乳是女性生命中的一个历程,这个历程需要我们暂时放弃很多东西。不要焦虑,不要着急,慢慢体会作为女性的这一生命赐予,我们会发现这是上天为我们安排的一件珍贵礼物,可以使我们获得很多生命的启示。
生育与哺乳不应该被视为将女性从社会生活中排挤出去的过程,不应该被视为女性远离价值的一种付出,而应该充分认识到女性在这一时期内进行的人类再生产创造恰恰具有无法用货币衡量的价值。只有如此,哺乳期女性才会获得充分的尊重,她们也才能够以一种最良好的心态面对这一时期的种种困扰。
回到过去
梦境:
我和一群小学同学出游。我们在小摊儿前买山芋干、蘑菇,我同小贩讨价还价,同学们都很羡慕我,说:“看她多能干呀!”
我在家中,正要去上学。我将铅笔盒装进书包,人们夸奖我的铅笔盒和书包都很好看。我有很多书包,可以倒换着用,与不同的衣服相搭配。这也很让人羡慕。
我和同班同学一起走到学校门口了,有些同学在门口站着,我经过的时候他们都看着我。我知道他们看我,也知道他们是认为我的裙子、帽子、书包都很漂亮。我很得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没有理他们。
背景与分析:
作为同主题梦境中的一个,我们能够看到,梦者希望被社会肯定。不仅“能干”,而且拥有资本,同时很漂亮。
我们不应该再对这一事实视而不见了:在这一组梦境中,梦者多次将梦境移置到早年,即小学、中学时期。何以如此呢?因为那段时间是梦者最辉煌的时候,从小学到初中毕业她一直是班长,学习成绩最好,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在寻求自我肯定与社会肯定的时期,这种场景的时空移动便不奇怪了。
女人的革命
梦境:
妻子遇到了一家可以报道的企业,她迟疑了一下,决定自己写。她写好的文章顺利见报了。妻子独立地获得了广告提成,与编辑部主任平等地享受待遇。对于编辑部主任的不恭,她冷言冷语地回敬他。
背景与分析:
这是我的梦。做这梦的前一天,我正在读美国女性主义领袖葛罗莉亚?斯坦能的《内在革命》一书,强调女性只有自我觉醒,重建自尊,才能成功地反抗男性霸权的性别压迫。
一年多前,我的妻子在北京一家报社做记者,一家与她关系很好的单位准备在她谋职的报纸上做长期广告。妻子去谈判时,约编辑部主任同往,这位编辑部主任是男性。妻子当时是基于对他的尊重约他前往的。但事后,那位编辑部主任独吞了应该两人均分的数万元广告提成。妻子忍气吞声,觉得自己到这家报社不久,对方又是中层领导,自己一个女孩子同人家争钱很不好意思,又怕争不过,便忍了。
读《内在革命》时,我没有想起与这件事有关的任何细节,但是,在我的梦中潜意识却唤起了往事。
妻子当年的退却,很大程度上基于性别的压抑。她担心最终失去这份工作,不敢与顶头上司发生争执;担心身为女性与人计较金钱让别人说闲话;担心自己的弱者地位无法讨回一个公道;甚至于,早在她约请编辑部主任同去谈广告而不是自己独去的时候,她便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弱者地位。而那位编辑部主任之所以敢于无所顾忌,也正是因为深谙妻子的顾虑。我对于这件事情的结局同样是要负责任的,但我在当时也并未采取实质性的举措。女性在职业中的种种不利处境,是大的背景;我们的未能觉醒,是小的背景,共同注定了我们没有选择抗争,没有努力维护自己的权利,而是选择了退却。
梦中,我完成了自责,也完成了警醒。
行动建议:
过去很久的事情已无追讨意义,但我已知道在处理自己时下面对的很多事情时,我不能够再退却了。
金钱与两性平等权
梦境:
她的面貌很模糊,我知道是我的女朋友,但无法确定是谁。
她向男友借钱,被拒绝了,男友也走了。她很伤心。我适时出现,拿厚厚两叠钱给她,一叠是5000元,一叠是2000元,我说:“你需要5000元,我给你准备了7000元。”她高兴得很。但这时隐藏在空气中的她的男友偷偷伸出手来,拿走了5000元那叠钱。我后悔了,拿过2000元那叠钱便走,她在后面追我。
我飞快地下楼梯,她在后面紧迫不舍。我认出这是我的女友L所住公寓楼的楼梯,也很清楚这时追我的女人便是L。我跑到楼外,混人人群,L仍紧追不舍。我十分焦虑,想尽快甩掉她,但L粘得很紧。我想如果自己能够飞起来就好了,便可以彻底摆脱L了。这时我处于似睡似醒的状态,便努力回忆从飞机眩窗向下看的场景,于是梦中的我便真的也飞了起来,超越于众山之上,云彩在我的脚下,L自然淹没于人群中了。很快,我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地面,而且被L追上了。许多人围着我们,我坚称不认识L。
背景与分析:
分析这个梦费了一些周折。
简单地看是“我”与女友L围绕金钱离心的过程,“我”
想甩掉需要在其身上花钱很多的L,但又苦于甩不掉。但与梦者详细交谈后,得知,他早与L断绝了关系,这在当时确实让他一再产生梦中慌恐逃遁的感觉。而在他与L的交往中,金钱从来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让梦者做自由联想,他提到不久前将别人的手机弄丢了,原以为赔50阗元便可以解决问题,最后赔了7000元,弄得最近手边十分紧张。又提到单位里的一个女孩子很看重钱,我立即追问:“她是你的女友,或者你想发展她做你的女友吗?”梦者立即否认,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不可交,与男人的关系不会平等,让男人太累。”
我让梦者努力回忆是否在自己交往的女友中有涉及金钱的经历,他只回忆说,曾有一个女朋友向他借钱未还,而他手边也十分紧张。“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强调说。
这个梦的实质便一点点清晰起来了。做梦的这个男人最近经济困窘,引发了他这个关于金钱的梦,并落足在与女人的关系上。男人具备两性平权的意识,愿意与女友具有平等的经济关系,而不想扮演男权理念下男人为女人花钱的角色,这会让他觉得“不平等”、“太累”。向他借钱的那个女友曾在他心底留下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女同事又让他对女性与金钱的关系多了一些感触。我相信,在他的潜意识中,一定是对那个女同事有些好感甚至欲求的,而这个女同事正是决定着这个梦的重要因素。与女同事发展关系是他渴望的,但她对金钱与男人的态度又使梦者迟疑。
梦境开始时女人的面相模糊,正说明梦者更为关注的是性别角色的定位本身,而非某一个具体的人。女人在梦者逃下楼梯后变成了L,是梦者昔日想甩掉L时的情感体验的再现,说明梦者清楚地意识到女人对金钱的态度正是他在逃避的,这种逃避正如他逃避L一样感觉创痛。最终被L追上的结局,强化了“我”对“物质女性”的疏离与恐惧。
行动建议:
对梦境的分析足以帮助梦者认清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应该远离什么样的女人。如果说现实中他对“物质女性”的反感还不太理性和清楚的话,通过对梦境的分析便应该上升到一种理性的认识阶段了。自然,那个女同事还是不招惹的好,否则极可能无处逃遁的。
受到攻击的女邮递员
梦境:
路边,一个骑车的女邮递员与一个从对面走来的男中学生相遇,他们差点撞到一起。女邮递员20多岁,刹了车,男学生十七八岁的样子,迎面便狠狠地打了女邮递员一拳。
女邮递员很生气,声称要到学生的老师那里去控告。
男学生说,你如果去报告老师,我还要狠狠地打你。我们老师嘱咐了,遇到那些和我作对的人,就要狠狠地打她们。
梦中,我清楚地知道男学生说的“ta-men”指的是女性。
前面几十米就是校门,邮递员还是去找老师了。我一直没有说话,但很气愤,便跟在后面,要看个究竟。
到了教师办公室,那个女邮递员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甚至于,她隐身不见了,只留下我和那个教师争辩。
我似乎并没有出示记者证,但教师分明已经知道我是记者了,先是躲着我,随后一口咬定,他从来没有对学生说过诸如要“狠狠地打女人”的话。
我仍十分气愤,醒来了。
背景与分析:
这仍然是我自己的一个梦,做于1997年6月18日中午。
那几天,我正在读《妇女:最漫长的革命》。这是一本由三联书店出版的当代西方女权主义理论精选,我很辛苦地在书店里找到它,很投入地读了,后来又很认真地写了书评,在多家报刊发表。
我便是在阅读劳累后的小睡时,做上面这个梦的。于是,醒来后我很自然地将这个梦与妇女们一直悲苦的命运联系起来。但这种牵强的联系显然仅仅是形式上的,如果从更深层的内涵考察,则不堪一击。
我刚开始进行自由联想,便联想到了我在学生时期的经历。事实上,那蛮横的男学生、偏袒的教师、受到袭击又无从申辩的心境,没有办法不使我联想到自己当年受辱的许多情景,特别是初中时期。
因为弱小,因为内向,因为孤独无助,更因为怯弱,从小学一年级起我便属于那些好战同学的攻击对象,一直到初中结束。面对攻击,我无力反抗,自卑与怯弱更使我不敢反抗,于是,攻击便加剧了。
记忆中,没有向老师求助的经历,我担心告发与求助会招来更大的袭击。然而,偶然的几次,当我被强拉进与野蛮同学的冲突中后,老师竟总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对我这个绝对的无辜者大加训斥甚至惩罚。
如果将女邮递员看作我的投射,则这个梦已经迎刃而解了。至于我何以会以女性身分出现,无疑同我读那本书有关系。再深一层,至于我何以会以邮递员的身分出现,可能是因为我对邮递员颇多好感,在我与各地报刊的大批量信件往返中,她们对我的帮助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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