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剥笋式可以按梦的顺序进行,也可以从梦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开始,或者从任何一部分开始;有时梦者对某一部分印象最深刻,可以从这一部分开始。有时某一部分比较容易突破,也可以从那一部分开始。
层层剥笋式是一种更安全、更可靠的方式,它不大容易出错误。原因是这种方式是把各种证据都收集全了以后才下结论。一语道破式释梦者有如福尔摩斯,仅从很少的细节就得出许多结论。层层剥笋式释梦者有如一个法官,他只有听取全部的证据后才下结论。
因而层层剥笋式就没有那种戏剧性的效果。有时在释梦者得出结论之前,梦者早已明白了梦的意思。这种情况有时是件好事,梦者自己得出了结论,这结论他就更为相信。
这有助于他增进对自己的了解。但是有时这又不是好事,如果梦者害怕别人了解自己,他就会在这种时候停止谈梦,以避免释梦者了解自己。在打开人们封闭的内心之城时,一语道破式是用猛攻的方式,一次战斗后,或者城被攻破,或者没有攻破,那么守门者就加强了防卫。
层层剥笋式是用一个个往敌方城门混人士兵的方式,每天混进三五个士兵,直到混进的士兵足够多。这样也许守门者会不知道有人想攻城,因而也就没有防卫。层层剥笋法是可渗透方式突破梦者的心理防御。
层层剥笋式步骤是:把梦分成一些部分,一部分一部分地边解释边核实,边解释边了解背景材料,边解释边让梦者联想。应用这种方式释梦,整个释梦过程就是释梦者和梦者合作共同寻找梦的意义的过程。
前述弗洛伊德“伊玛”梦例,就是应用这一方式,只不过释梦者和梦者都是他自己而已。
假如释梦者对一个梦很难理解,他就必须用这种方法和梦者一同找出梦的意义。
让我们再引一个弗洛姆讲的例子。
有一位律师,年纪已28岁,有一次醒来后记得下述的梦,他后来告诉心理分析家:“我看见自己正坐在一头白色战马上,检阅成群结队的军人。他们大家都狂热地向我欢呼致敬”心理分析家问:“你认为这是什么意义呢?”
(我们可以看到,心理分析家对此梦意义肯定已解出几分,但是他不一语道破,却耐心地和来访者一起寻找梦的意义。)
来访者答道:“毫无意义。你知道我讨厌战争和军队,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当将军。我也绝不喜欢成为人们注意的焦点,被成千成万军人凝视。欢呼或不欢呼。你从我告诉你的有关职业困难的事上,就知道要我站在众目睽睽的法庭中辩护一个案子多困难。”
心理分析家:“不错,这是真的,但它并没有否定这是你的梦,是你所写的情节及你自己扮演一定角色的梦的事实。不论矛盾多明显,这段梦一定含有某些意义而且一定表示什么。让我们以你对梦内容的联想开始吧。
你集中注意力于梦境:你自己以及白色战马以及军队的欢呼——并且告诉我在看见这些情景时,你心中想到什么?”
“真好玩,我现在看见一张我十四五岁时很喜爱的图画。
它是一张拿破仑画像。他骑在白马上,在军队前驰骋。它与梦很相似,只是军队没有向他欢呼。”
“这回忆很有趣。告诉我更多的关于对这画喜爱,以及对拿破仑感兴趣的事”。
(于是来访者回忆道,他十四五岁时很害羞,身体也弱,害怕野孩子。有他很喜欢一个野孩子,并邀请他到他家玩显微镜,却被粗暴轻蔑地拒绝了。他当然很羞怒,从那时起他狂热地阅读关于拿破仑的书、搜集拿破仑的画,成天幻想自己成为拿破仑。直到进大学后才克服了英雄崇拜和幻想。)
心理分析家说:“你忘记它了,但另一个你,那决定你的许多行为及感觉的,并且在白天清醒时隐藏得很好的另一个你,仍然希望咸名,希望被人赞扬,想要拥有权力。另一个你昨夜在梦中说话了。不过为什么昨夜你会做这个梦,昨天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什么。平淡无奇。我去办公室工作,搜集一些资料,地晚饭,看电影,然后上床。”
“这说明不了为什么你会在晚上骑白马,请告诉我详细些,例如你在办公室做了什么。”
“噢,我记得了……不过这不可能与梦有任何关系……
好吧,还是详细告诉你。当我去见我的上司一一也是律师公司的大股东——我替他搜集法律资料,他发现我犯了一些错误。
他严厉地凝视我并说道:‘我实在十分惊讶——我以为你可以比这做得更好呢。’那一刻我很感震惊——同时一丝念头闪过我的脑际,我不愿被解职,以为他以后不会再把我留用。不过我告诉自己这只是胡思乱想而已。任何人都会犯下一点错误。在当天下午我已忘记了这件事。”
“你后来的心情如何?是否感到不安或有些沮丧?”
“不,一点也不。相反的,我只是又疲倦叉想睡觉。我发现工作非常吃力,并且在离开办公室下班的时间来:悔时,感到很高兴。”
“那么当天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是去看电影了。你愿意告诉我那是什么片子吗?”
“好的,它是叫作‘贾来兹’(Juarez)的电影,我很欣赏这部片子。事实上,还哭了呢。”
“为什么会哭呢?”
“首先是为了贾来兹的贫困及痛苦情形,然后为了他的胜利而哭。我不记得以前曾看过如此这么令我感动的电影。”
“然后你就上床,入睡。并且看见你自己骑在白色骏马上,接受军队的欢呼。现在我们更加明白你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了,不是吗?小时候很害羞、腼腆,而且不受人欢迎。我们从以前临床的经验中,知道这大部分是由于你父亲的影响,父亲以他的成功引以为做,但却如此地不能与你亲近,并毫无感情——更不必说显出感情了——而且不知给予鼓励。
你今天所提起的那件事,被野孩子所拒绝的事,只是牵强附会而已。你的自尊早已被深深伤害了,而这段插曲只是火上浇油,使你更确信永远不会有父亲那样的成就,永远不算什么,你永远会被你所羡慕的人所拒绝。你有什么办法呢?
只好逃入幻想中,你幻想能达到你认为在现实人生中不能达到的成就。在那幻想世界里,没有人能进来,也没有人能否认你是拿破仑,伟大的英雄,为千万人及你自己——这也许是最重要的——所赞扬及敬慕。
只要你能保留这些幻想,就能避免由于你在与自己以外的外在现实相接触时,从你的自卑感所产生的痛苦。然后你进了大学。开始比较少依赖父亲,并对你的学业感到有些满意,感到你可以重新开始并有较好的基础。进而,你为自己的‘幼稚’梦想而感到羞耻,因此你不再做梦了;以为你正朝向成为大文夫男子汉的道路走去……
然而,正如我们所见的,这种新的信心,有些自欺的性质存在。你在每次考试前都非常恐惧。你认为只要世界上有其他男人在,就没有一位女孩子真正地对你关,C,你永远害怕上司的批评。我们再看看你做梦那天的事吧。
你努力避免的事又发生了——你的上司责备你。你再度开始感到那种不如别人的老感觉了,但是你把它搁在一旁。你没有感到不安及沮丧,反而感到疲倦。
然后你看了一场电影,它触到你的老梦想,银幕上的英雄以前是位为人轻视,毫无作为的年轻人,然后成为可赞扬可敬佩的国家救星,你把自己当作那位为人敬仰,为人欢呼的英雄,正如你年轻时所作的白日梦一样。难道不明白,你并没有真正的放弃以前退缩入荣耀幻想的行为?
你并未把那使你退回幻想王国的桥烧掉,反而在任何时候只要现实是失望且恐怖时,又开始退回幻想。然而我们不是明白这一事实,反而更产生你所十分害怕的危险,使你仍然幼稚天真,使你无法成熟,并无法受成人们及自己尊重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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